应该是四年级的时候,我绕着沙发跑来跑去,企图追上爷爷。当时我在玩什么游戏呢?忘了。爷爷的样子也忘了,那应该是他最帅的时候。随身戴着一小包烟丝,一小沓白纸,和我玩累了,熟练地倒出烟丝,用纸裹起来,不知从哪里来的火柴带着狞笑的火焰划过我的鼻子后点燃自制的纸烟,慢慢地吸,慢慢地吐……我很好奇那条白色的纸条有什么味道,于是趁着爷爷上厕所的时间,我笨手笨脚地把烟丝倒出,用纸包成一团,点燃后猛吸一口,顿时眼泪直流,觉得天旋地转……等我醒来,妈妈在旁边抱怨爷爷让我吸烟,爷爷则转过身去,静静地吸烟。我看见散落在地上的烟丝在笑。
耳聋了
爷爷耳聋了?不是,只是听力下降了,但需要助听器的帮助,没了它相当于聋了。当我知道时,我正在读初一,而这种情况早就有了。由于爷爷早已不再和我一起住,我只能在放假的时候会去看他。再一次看到他吸烟,动作没那么快了,甚至有些颤抖,吸烟的速度却变快了。我对他喊,别吸烟了!他听不清楚,或是说被烟遮住我的声音了,慢慢地,他听明白了,只是笑了笑,继续看报纸。看着两鬓的白发、额头上一层层的皱纹,还有那部劣质的助听器,我突然有种莫名的担心,隐隐作痛。离开时,我分明听见散乱的烟丝在笑!
住院
“爷爷住院了,”爸爸平静地说,“这个星期你回来吧,去医院看看爷爷。”我去医院。风很大,枯黄的树叶从地上卷了起来,像烟丝在空中散落。走进病房,看见爷爷在睡觉,睡得如此安详。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幸好他动了一下,转了个身继续睡。医生把我和爸爸拉到门外,说“一年前就应该有症状的,来医院太迟了”。这句话很长,我仿佛听了有半个世纪,而且回响了半个世纪。再看爷爷的脸,几年前爷爷的脸竟然逐渐浮现,是多么清晰,像是真实的、健康如故的脸。突然意识到我不能再忘记这张越来越黄的脸,不能忘记,决不!当妈妈为某个电视剧感动得哭起来,我总是厌恶地说:“真煽情!”而现在,我却不争气地,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用手抱住自己不停地颤抖,强忍着泪水跑向厕所。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死神,我相信他一定是披着用烟叶编织的披风。
又起风了,那片枯叶怎么就那么像烟丝!